在姨婆的口中,听过父亲小时候的事:
那时,祖父在粮食站接受“再教育”,祖母与一众子女留在乡下。
父亲的大兄已为求学去了外地,他就成了留在家中最长的男丁。照顾弟妹,帮衬家里,十二三的年纪,已经能挑动上百斤的谷子去赶大集。
某日午后,正在灶房煮猪食的祖母,忽然一阵腹疼。疼来得激烈,当下就迫得只能丢下手上的活计,躺上床去歇息。只躺一会儿,汗已落透了枕巾。
祖母把父亲叫过来,让他去邻村请郎中。父亲急匆匆地赶到邻村,才知道郎中去了一个较远的村子坐席。父亲又马不停蹄地朝那个村子赶,还好半路上与回村的郎中碰上了,两人又一道往父亲家去。
郎中问完诊,嘱咐要给母亲多喝水,也没开方子抓药只说这病来得离奇,把不稳脉,怕是急性肠炎,要去县上看。
要去县上看,就得备车,最关键的一点,哪来的钱呢?郎中谢过了给他端来糖水鸡蛋的礼,好心提点急得几乎已没了人色的父亲,让他最好趁夜去粮站找祖父回来主持大局,县粮站是有车的,医药费方面,遇到这种事祖父的工资也当可预支一点。
姨婆感叹,你爸多能耐啊,你爷爷说见到他的时候,鞋都跑掉了,脚底板全是被石子路砺破的血,他愣是没哭!想想还是个孩子呢。
我好像没有想过,他在成为父亲也曾是个男孩子。
不知道这段经历,与他后来坚毅能忍耐的性格有没有关系,应该有的。
去年国庆,母亲去逛街,我和他两个人在家里。他谈到说,附近新修了一个影院,看着装饰蛮不错的样子,又顿了顿,说好久都没看过电影。
我说,去看呀。他说,不去了,只是突然想到了。我说,去吧,今天也没事,我订票。
他说,好吧。过一会儿又说,好久没和你看电影了。
上演到被追杀的戏份。我戴着眼镜,明显感觉坐在我旁边,因为工作太忙从没看过4D的他紧张了起来。
在黑暗的影院内,好像时光回到了几十年前那个无星的夜晚,我伸出手,握住奔跑在山道上惊惶的小男孩的手
“你别怕。”
这是我第一次握我父亲的手握这么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