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两天在家里吃饭时,我妈突然来了一句:“我买菜时见,到阿泽的妈了。”
我听到这个名字,心里稍微沉了一下。
我妈又说:“她看到我立马掩面逃走了。”
仿佛不给我思考的机会,我妈又扔出个重磅炸弹。
“阿泽好像今年过年时走了。”
这下我吃不下去了。
阿泽是个比我小五六岁的男生,他妈妈和我妈是初中关系不错的同学,所以小学暑假时我到他们家住过几段时间。
阿泽的妈年轻时成绩很好,学历较高,但找的老公在做房地产生意破产后,从此消极生活,一直在外面混,完全不管家里,夫妻关系名存实亡。
偶尔亲戚朋友来他们家找他时,男的才会被叫回来喝那么一两杯,仿佛在维系着最后一点体面,没多久又急急忙忙地走掉,像个过客。
我感觉我们这些人就像他们婚姻的胶水,让他们碍于世俗不至于把关系完全撕开。
我不喜欢阿泽的爸爸。
因为他永远穿着得体,带了个斯文的眼镜,外面裹着一层皮笑肉不笑的儒雅,看起来和自己的家格格不入,这种格格不入让我觉得不适。
相比之下,阿泽妈则是永远穿着个脏兮兮的围裙,脸上经常被蹭了好几处黑色的机油(他们家做机械相关的)。
但是命运不会考虑这些。
阿泽和他的姐姐,天生患有眼疾,近乎盲人。严重到什么程度呢?看任何东西得贴表面上去才能看到。
这种症状现有医疗条件是治不好的,因为是基因层面的冲突。
可能是从未拥有过,姐弟俩对自身的境遇还算习惯,我从没见过他们抱怨。
而且他们都很努力,成绩很好,真的很不容易。
阿泽朋友很少,因为小孩子同理心比较差,很多人不带他玩。
他当时倒挺喜欢我,老是叫我去他家。
可能因为我完全把他当普通人,和他一起玩街机游戏时从不让他,甚至还扒拉他(笑),谁叫他头贴太近,完全挡住屏幕了呢。
不过后面联系就少了,因为我上初中了。
一方面是没时间,另一方面是年纪差毕竟摆在那,越长大越玩不到一起。
后面再见到他的时候,他已经上高中了,个头长得很高,但也更沉默了。
也许越长大,就越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。
那时他成绩依旧很好,依旧很努力,他妈妈以他为骄傲,提起他就会笑,眼睛会亮起来。
再下一次得知,他就已经进医院了,成为了植物人,听说是某一次上课时突然发作。
基因层面的冲突远比想象的严重,以前的眼疾只是外在表现,可能也和男性基因有关。
因为他的姐姐,并没有这样。
如果我没记错,他当时已经考了一所很好的大学,正是人生中最好最值得憧憬的年纪。
可惜一切都没了。
各种方法都用了,社会面几百万的捐款砸进去一点水花都没有,他在病床上躺了一年多,然后悄然离开,在到处张灯结彩人世间最热闹的时候。
我不知道他妈妈当时是什么心情,应该很绝望吧。
我妈说她的女儿,也就是阿泽的姐姐,婚姻也过得不好,好像已经离婚了。
感觉偌大的人生,处处都是破败。
我见过阿泽妈几次,一次比一次憔悴,最近的一次,已经有点神经质了,紧紧抓住我的手,告诉我人要做好事,要守规矩,说一些宗教轮回报应之类的观点。
我没反驳,只是觉得悲伤。
这两天我时不时会想起阿泽,不知道他有没有后悔来到这个世界,不知道这个自始至终对他来说,朦胧的,灰色的,需要用力去看才能看到斑斓色彩的世界,意味着什么。
今天天很阴。
Ps.以前很多人对婚检不重视,其实是很重要的,可以避免很多悲剧。
有时候也比较理解我妈经常念叨的,找人结婚要找身体健康的,没家族病史的,家里没累赘病人的,虽然现实了点,但有几个人能摆脱现实呢?
苦的人很多,珍惜当下。